楼下的张大爷昨晚死了，刚路过孝棚，老太太哭的死去活来，两儿子黑胡拉茬的低头不言语，那个平日偷懒不来的小女儿也在呼天抢地的大哭，男孙子玩手机，女孙子抱着妈妈胳膊看着一切，小儿子离婚没媳妇，大儿子媳妇和女儿坐在一起没表情。
其实没表情才是最真实的，老头子一年三百六十天，三百天在医院，每天陪床，送饭，按摩翻身…基本都是两儿子轮流值班，晚上值班白天上，大儿子好像开车送货，二儿子在企业上班，大儿子回老娘这里提饭，总是黑瘦黑瘦，胡子拉碴，走路极快，就像风飘过。他不快没办法，孩子上学，还得接送孩子，还得顾着自己的小家庭。
二儿子回来总像没魂的人，走路也在飘，就像脚底下不稳打摆子，我们看着不舒服，就建议老太太让老头子出院，待家里大家都轻松一点。
老太太就会哭，老太太就哭的话也说不连贯，就说大媳妇不好，自己下班路过孩子学校，非要让老大去接，老二没出息，媳妇留不住也不找…。
我又说，让张叔出院回家，你不用每天送饭，家里伺候也方便，老年病住院磨人，好人都被整病了，你看两儿子状态，你不心疼啊。
哎，老太太不哭了，理直气壮的说，老头自己不提出院，我不发话，他们不伺候不跑要他们干啥？我又说:你看老大晚上熬夜，白天开车多危险，你也要替孩子想一想，不能只顾老的，不顾小的。老太太就说，他们小时候我要上班，又要给他们做饭，洗衣服，你张叔开车常在外面，半夜头疼脑热抱着他们跑医院，第二天照常上班，撒事都是我一人，怎么熬过来的，他们起码隔一天换一次，我一辈子没人换…
唉，劝人的话就像都会劝，听进去的没几个，都有理由，好在张大爷死了，所有人解脱了。
帮忙的小李说，老张头临死想回家，就求大儿子，让给他老娘带个话，说肚子都清了，自己也知道就这两天，回家不会拉屎拉尿了，让他回家吧。
现在办丧事实在是简单，一会功夫卖花圈的流水作业，拉来帆布帐篷，脚手架固定好，篷布盖好，里面桌子凳子一顺摆好，天冷生两盆碳火，天热矿泉水码成垛，家里人忙着哭，帮忙的忙着接待来客，添茶倒水，来的人有打纸牌的，有打麻将的，热热闹闹。
第三天六点就抱着排位，家人亲戚坐车去华林山，然后一把骨灰寄存在山上，太过辛苦的家人倒头就睡，能睡两三天。
有时候想想，活的哄死的，死的骗活的，按时祭奠，究竟是活着为什么，死了去了哪里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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